对雷峰塔的回想，始于小时候听的《白蛇传》故事。美丽仁慈的白娘子终究被法海和尚压在了雷峰塔下，让年幼的我无比愤激，也对白娘子充满了怜惜。所以到初中时读鲁迅的《论雷峰塔的倒掉》一文，看到终究一句“活该”，觉得甚是解气。

  雷峰塔的倒掉，是在1924年9月25日。塔坍毁时是有人亲眼见着的，修建学家陈从周先生就在文章里写到过——当年俞平伯和许宝驯配偶就住在孤山的俞楼。许宝驯凭栏远眺时，亲眼目睹了雷锋塔坍毁时的情形。她说，前数天塔上宿鸟惊飞，待霹雷一声之后，见黑烟升起。所以，杭州人群拥塔下，捡砖觅宝……

  许多年今后，我也曾经在俞楼住过几年。俞楼面湖而立，西湖南岸的夕照山好像一望就在眼底，我信任许宝驯当年的确是曾亲眼见到了雷峰塔倒的情形的。

  塔一倒便是几十年。其废墟地点，因在汪庄西子国宾馆内，游人罕见问津，雷峰塔也就逐渐淡出了世人的视界。

  一向到了新世纪初的2001年。由于杭州市拟重建雷峰塔，为了合作重建，浙江省考古部分介入对雷峰塔遗址进行开掘，有关雷峰塔的论题遂又突然升温。

  让人想不到的是，开掘进行了半年多，到了地宫开掘的那一刻，还搞了电视直播。

  这在杭州是一件史无前例的新鲜事（之前2000年中央电视台搞过一次北京老山汉墓开掘直播，但不太成功）。3月11日上午9时起，雷峰塔地宫开掘电视直播如期举行。那一天，说杭州万人空巷或许是夸张了，但若说从早到晚街头巷议都是雷峰塔的论题，恐怕一点都不过份。

  有构思的是，这一次的电视直播是被省内某电视频道以20万元价格买下了独家转播权。

  时任直播总指挥的王群力先生后来曾在报上撰文，生动地描绘了其时开掘现场媒体集合的局势：“抵达雷峰塔现场，大吃一惊！那里集合着许许多多来自全国的新闻媒体，他们都想冲进开掘的大棚子里观看现场。那怎样能够？9点直播有必要开端。考古所一切开掘的专家都在坑里待命了。武警恪尽职守地阻挠媒体的进入，一些摄影记者不要命地往里冲。终究，新华社一位看起来年岁很大的记者打破重围冲进大棚，迅速地攀爬到架子上，死活不愿下来。我被同行高度的敬业精神感动了，让他留在了现场。”

  巧的是，其时电视直播在省博物馆的资料室设了个联络处（指挥部？），就在我办公室近邻。我很走运，用不着像那位上年岁的新华社记者那样拼命，尽管不在现场，但也了解了不少开掘过程中的风趣的秘闻。

  其时为了合作电视直播，考古人员前一晚都已把地宫周围清洗收拾洁净，就等着敞开地宫了。

  地宫坐落塔心室正中，四周是高达数米的塔身残体。地宫口有一块方形石板密封，石板上则压着一块巨大的顶石。这块顶石边长约1米，重约750公斤。要敞开地宫，就有必要先把这块巨大的顶石移开。

  其时，是启用了一种比较原始的手动起重机械——手拉葫芦（又名神仙葫芦、链条葫芦）来转移这块顶石。由于现场空间狭小，操作多有不方便，或许还因电视直播万众瞩目之下心境难免严重，在顶石吊起后不久忽听现场一片惊呼——顶石竟然从铁链中滑下了，重重砸在地宫口的方形石板之上，把石板震裂成了三块。

  那一瞬间，我猜想一切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万幸石板仅仅震裂，并未影响到地宫内的藏物，反而歪打正着地露出了地宫内的一角。我听到电视里现场有人说：“有佛像！”那便是放在铁函外的那座特别的青铜蟠龙座佛像，由于这个意外的小插曲而成为最早为人们发现的地宫珍藏品。

  在现场，考古人员依照严厉的操作规程，不紧不慢地作业，地宫口石板迟迟没有敞开，直播一时呈现了有点为难又令人严重兮兮的冷场局势。这时在演播室里，主持人就问了请来的嘉宾之一，闻名考古学家、原我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所长徐苹芳老先生一个或许是电视机前观众最想问的问题：“徐老，您是考古威望，见多识广。您给猜测一下，地宫里会有些什么？”

  据其时也是嘉宾之一的闻名作家李杭育过后回想，他其时还真是为老先生捏了一把汗。这样的一个问题欠好答复。地宫立刻就要敞开，假如猜得不对，几分钟后就要“现开支”，当场出丑，连个缓冲地步都没有。一般的专家，这样一个时刻段都会把话说得留有地步，不吝打点大意眼来唐塞曩昔。但徐老先生偏偏有板有眼地仔细答复说，地宫里应该是有个铁函什么的，里边多半会有一座鎏金的小塔。不出所料的话，咱们就大有理由期盼，那鎏金小塔里供着佛螺髻发舍利！

  后来的开掘成果，还真的丝丝入扣地印证了徐老先生的猜测（除了因那座鎏金银舍利塔是密封的，没办法翻开，故而所谓佛螺髻发舍利仍是悬案）。这便是老专家，真学识啊，不服不可。

  雷峰塔地宫开掘的故事其实到这时还没有完。地宫里的铁函出土后，并没有立刻敞开，而是搬到了省博物馆的山洞库房内，预备择日敞开。

  铁函里终究会有什么？悬念仍然。这又引来了一波新闻媒体的重视。我记住其时敞开铁函的时刻定在某日的晚上八点。

  三月初春的西湖边，夜晚仍是有点凉的。来自全国各地的媒体记者都集合在省博物馆东侧的西湖美术馆门口（这里是省博工作人员出入口），焦急地等待着铁函敞开的成果。

  不知由于何以，到八点时铁函仍未能及时敞开，又告诉说改到晚上11点。之前由于电视直播搞独家买断，不少记者未能亲临现场观摩，原本现已有点怨气，一传闻铁函敞开时刻延迟，难免更是沮丧（听说有些记者为了不错失第一时刻的音讯，连晚饭都不敢出去吃，一向守在西湖边），可是也百般无奈。我在之前曾当过省博的办公室副主任，与媒体打过不少交道。新闻记者历来声称“无冕之王”，牛气得很，但这一回，还真是受了不少“冤枉”了，不容易。

  后来铁函仍是顺畅地敞开了。铁函中出土一件精巧的纯银制阿育王塔，通高35.6厘米，塔身及山花蕉叶上雕刻佛传及本生故事。塔内藏有奉安“佛螺髻发”的黄金棺。

  风趣的是，铁函内还出有一件“千秋万岁”铭鎏金银盒，盖面錾刻一对衔草飞翔的凤凰主体纹，周边饰以细密的缠枝牡丹斑纹，四面临距散布“千秋万岁”四个楷字。风趣之处在于，“秋”“万”俩字竟然是现在通行的简体。不要忘掉，雷峰塔地宫的时代是一千多年前的吴越国时期，难不成那时候就有简体字啦？现实的确是如此。

  18年前的这场雷峰塔地宫开掘，的确是浙江考古史上的一个重大事件，也能说是一次十分成功的群众考古的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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